北京积水潭医院中医正骨科副主任医师 句朝晖

美国神经外科医生艾伦·汉密尔顿曾写过一本书叫《手术刀与灵魂》，讲述了他对医学的一些独特认识。作为一名出色的神经外科医生，艾伦接受的是正统的科学教育，却通过自身的经历和思考讲述了视角不同的故事。

艾伦从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后曾做过国际医生，在非洲行医。当地的雨季河流湍急凶猛，非常危险。艾伦乘坐独木舟去下游村庄给人们打疫苗，在当地向导的帮助下艰难地完成了任务。向导对他说，这条河下面有条“蟒蛇”，只有我们才能看见，它专门吞没白人，医院旁边的墓地里躺着的十几位白人都葬送在这条河里，“你要不想死，就必须找一位经验丰富的当地向导才行。”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艾伦谨记向导的警告。他回国后与下一位将要赴非洲接替他的医生面谈，特别嘱咐了此事。但那位医生年轻并且身体强健，并没有在意艾伦的嘱咐。一次打疫苗的旅程中，这位年轻医生与另一位白人医生没有找向导，所搭汽艇翻船，双双命丧河中。或许这是种巧合，或许相信一点点迷信真可以救他一命。

艾伦说，当我们不明了迷信的基础是什么，可以轻易地对它嗤之以鼻；当这个世界必须靠“魔法”才能变通时，它才有力量，那时我们就必须让自己相信“魔法”。我有时也想，当我们面临无法治愈的重病，彷徨无措、焦灼恐惧时，如果有一种信念能让我们平静、坦然地面对，即使是迷信又何妨呢？

艾伦虽然努力磨炼手术技术，拓展专业知识，但如果遇到不好的征兆会毫不迟疑地取消手术。

一次他开车去医院准备手术时，看到马路中央3只秃鹫正在撕扯一只兔子的尸体。到医院后，病人正好要被推到手术室。病人的太太吻着他的额头说“我的小兔子”。听到此言，艾伦立马取消了手术，他觉得秃鹫的出现可能是种警告。几个小时后病人突发心梗，要是手术的话，他就可能死在手术台上了。

艾伦做事认真细致，手术后病人感染率极低。他有个习惯，手术中用于止血的不锈钢夹子数目一定要能被3整除，他的同事都知道这个，从不违背。有位新来的住院医师决定打破这项愚蠢的迷信，偷偷拿走了1支夹子。麻烦出现，2天后患者伤口发炎。艾伦很严肃地对那位医师说：“这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迷信，不容你去质疑。”

艾伦说，迷信、预兆和直觉是我们用意识去探察自然界发给我们的微妙信息时所产生的反射。如果你认为这都是虚无的，那就被限制在具象之中。当然这话信不信由你。

艾伦在实习的时候就发现他能通过观察病人皮肤的颜色和光泽预测患者是否到了生命的尽头。

有一次，艾伦在病房发现一位患心脏病的老年患者皮肤颜色蜡黄，像是临近死亡，但患者并没有相应症状和体征，心电图和化验指标也正常。艾伦听从直觉，把患者送进重症监护病房。果然，患者突发了心梗，虽经专业团队全力救治，仍然去世了。

1986年，艾伦参与了一个军方的研究项目，观察大脑对缺氧的反应。当时一位20多岁的女技师薇丽，以志愿者身份免费做了核磁共振检查。那时此项检查很贵，要1000多美元。出人意料的是，检查发现薇丽脑中有一个血管瘤，已经长大到可能随时破裂的程度。艾伦把她推荐给当时美国最顶尖的脑瘤外科专家亚伯。手术在一周内就安排上了，艾伦受邀到场观摩。

厄运降临，手术中亚伯刚夹住血管瘤的颈部，脑瘤突然破裂脱落。任凭这样优秀而经验丰富的医生极力挽救修补，薇丽还是因缺血导致中风，后又经两次手术仍然去世了。

亚伯安慰艾伦说：“你送她来找我是正确的，这都是命。”

艾伦说：“如果她不做检查，可能活到90岁，带着脑瘤进坟墓。”

亚伯说：“也许脑瘤在她怀孕生产时破裂，或者驾车带着一整车孩子去学校时突然破裂。”

谁知道呢？医生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命运了。

常有病人问，这手术有风险吗？当然有啦！没有万无一失的手术。不需要冒任何风险的，就不是我们所说的手术了。运气也好，命运也罢，都是手术的重要成分。艾伦说，有时候，在运气控制我们的生死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接受，病人和医生皆然。

据说拿破仑曾对他的医生说：“我们的一生是注定的，所以命中注定何时要死，谁都不可能多要一时半刻。”每个人都有一颗上面刻着你的名字、注定要射中你的子弹，想要躲闪根本不可能。那颗子弹可能是心脏病、癌症、溺水、车祸、手术……我们选不了，只能坦然接受。

人生在世，或追求梦想，或追逐名利，身体健康的时候一往无前，直到重病或将死的时候才会幡然醒悟。医生见证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病人机会更多，更应该领悟某些超越医学的东西。但现实是我们把病人拆分了，每个医生只负责一部分，缺失了对整个人的思考。

艾伦还记得毕业典礼上哈佛医学院教授福克曼医生的演讲。福克曼医生说，这年头专科医师（Physicians）太多了，医生（Doctors）却太少了。有左肺专家和右肾专家，有大脚趾疼痛专家，还有左眼白内障专家。可是医生呢？如果医生对病人说：“我在这里是为了你。我会咨询所有专家的意见。我会保证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有医生来看你。”这就是一个你可以信赖，愿意把生命交给他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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